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
杜牧《泊秦淮》中的商女指的不是商人妇,而是歌女,即以唱歌为生的女子。
商女,在《辞源》等工具书里,均被解释为歌女。那么,为什么歌女又称商女?我们从五音中的商音讲起。
五音之商音 幽怨悲凉
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这五音是我国古乐的五大基本音阶,在这五音之中,商音声调凄厉,让人听后会心生悲凉。
陶渊明《咏荆轲》中有:商音更流涕,羽奏壮士惊。
荆轲辞行前,高渐离击筑,宋意高歌,唱到商音时听者无不流泪,奏到羽音时荆轲格外惊心。
古乐府有《清商曲辞》,其音多哀怨,故取以为名。所以曹丕《燕歌行》里写:援琴鸣弦发清商,短歌微吟不能长;两汉《西北有高楼》里写:清商随风发,中曲正徘徊。
清切而悲伤,哀怨悲凉,这是商音的特色。商音,属幽怨之音。
四季之中 商属秋
古人将五音与四季、五方、五行相配,商属秋、属金,为西方之音。
宋代欧阳修《秋声赋》中写:“……春生秋实,故其在乐也,商声主西方之音,夷则为七月之律。商,伤也,物既老而悲伤。”
秋天在音乐的五声中属商声。将商与秋,商与伤的关系写得很清楚。
在唐代,歌女又称“秋女”“秋娘”,商女之称也因此而来。
杜牧前 诗中已有商女出现
杜牧之后,很多诗人词人写到商女,都在化用《泊秦淮》中的这句。如王安石有:至今商女,时时犹唱,后庭遗曲;贺铸也写:商女篷窗罅,犹唱后庭花。
而在杜牧之前,诗中虽用商女的少,但已有商女出现。
全唐诗中收录的含“商女”二字的诗歌有:初盛唐之际的张说《安乐郡主花烛行》中的:商女香车珠结网,天人宝马玉繁缨。
此处商女即指宫廷所养“音声人”。
之所以有商人妇的误解 或源自白居易
之所以误解此处商女为商人妇,或源自白居易诗歌。
白居易在《琵琶行》里写到的琵琶女,是“老大嫁作商人妇”,有商人妇的身份。所以或有人认为,商女即商人妇。
实则,这里的琵琶女仍脱不了歌姬的身份,她在“十三学得琵琶成,名属教坊第一部。曲罢曾教善才服,妆成每被秋娘妒”。
歌女,是她的第一重身份,商人妇只是后来才有的身份而已。
至于陈寅恪先生,他也并未否定商女的歌女身份,只是点出了歌女的地域,认为“此来自江北扬州之歌女,不解陈亡之恨,在其江南故都之地,尚唱靡靡遗音”。
综上,商女,确指歌女无疑。商女唱靡靡亡国之音,却不有亡国之恨。诗人借此讽喻当时政治。
杜牧是晚唐时期的诗人。晚唐时期,统治集团腐朽昏庸,藩镇拥兵自固,边患频繁。杜牧为唐朝前景担忧。杜牧夜泊秦淮河岸,看到达官贵人们在六朝古都金陵的秦淮河两岸,纵情声色,眼前灯红酒绿,耳边淫词艳曲,想到国势日衰,不仅感慨万千,写下《泊秦淮》这首诗:
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
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
诗中的“商女”,应该是指以卖唱为生的歌女。说是“商人妇”,我觉得不可能。即是“妇”,便是嫁人了。古代妇人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,即使是嫁给了商人,商人重利,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家眷到这种奢靡的地方来。
陈寅恪先生在《元白诗签征稿》中写到,“牧之此诗所谓隔江者,指金陵与扬州二地而言。此商女当即扬州歌女,而在秦淮商人舟中者。夫金陵,陈之国都也。《玉树后庭花》,陈后主亡国之音。此来自江北扬州之歌女,不解陈亡之恨,在其江南古都之地,尚唱靡靡遗音。牧之闻其歌声,因为诗以咏之耳。”
陈寅恪先生这段话的意思是:歌女是江北扬州的人,她不是金陵人,不了解“陈亡之恨”,所以在金陵唱《玉树后庭花》。杜牧听了她的歌声,有所感,写下了《泊秦淮》这首诗。
“后庭花”指《玉树后庭花》。南北朝时期,江南的一个小国,叫南朝。北方强大的隋朝准备渡长江南下,南朝已经面临着灭顶之灾,可是这个陈后主每日与妃子们饮酒作乐,还写了描写妃子们姿色的诗《玉树后庭花》。不久,南朝灭亡。《玉树后庭花》成了亡国之音,代表亡国之痛。
陈寅恪先生说“商女”是长江北岸的扬州歌女(也是卖唱的),我认为歌女不一定是扬州人啊。歌女生活在最底层,每日卖唱维持生活,听众喜欢什么她就唱什么,哪里有心思想到那么久远的国家大事。
恰恰是杜牧,此情此景,触发了他感时忧世的情怀,才写下这首诗表达自己的感慨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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