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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玉糖攥紧手指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怎么会变成这样？
她不想提起过去，两年前是这样，现在也是。
阮玉糖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回头看，因为不值得，因为那是一地狼藉。
可墨夜柏只要站在她面前，她就会被迫一次次地看向过去。
她想着，与其分分秒秒警告自己不要回忆，搞得这么累，永远僵持不下，不如就谈开了说，说完算完。
如果到现在连这些都不能正面相对，那这两年也算是白过了。
伤疤而已，愈合了就没事了，就算去抠两下也不至于鲜血淋漓。
可真的都摊开了来说，却发现，一切都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么回事。

墨夜柏的变心是假的，和她提出离婚其实是因为他担心假梦成真。

那和她决定离开他的理由不就一模一样？
这些年，阮玉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活在不确定之中，可时至今日他却告诉她，他也是一样。
不荒唐吗？两个人都因为几个莫名其妙的梦，在暗中盘算着该怎么离开，成全对方？
她宁愿他是真的爱上了别人！
也不愿意在彼此折磨了这么久之后，发现他是为了自己！
好久好久，阮玉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。
嗓子突然发疼，她抿唇咽下：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,我从来都不是想听你道歉，我只是希望你能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。”
墨夜柏低着头，一字一句：“我做不到。”
“我一想到你因为变得那么痛苦，你的抑郁症都是因为我，你的痛苦和不开心都是因为我，我就痛苦的想去死。”
“有时候我想，真的死了也好，就当是我的报应，只要你好好活着一切都无所谓。”
“可偏偏我没死……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，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解释清楚，还想……还想和你重新来过。”
阮玉糖骤然握紧手。
重新来过？
如果她在两年前知道这些事，说不定真的会心软。
可已经过去了两年啊！
这两年，她只做了一件事情，那就是想方设法放下墨夜柏。
阮玉糖深吸了口气：“因为你觉得你要死，所以就要和我离婚？墨夜柏，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，就该信任我。”
“不……”她倏尔自嘲一笑，“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，我也没有信任你，没有把所有事告诉你，也在计划着离开你。”
“我们根本就是一样自私的人。”
墨夜柏手握成拳，死死压在沙发上，指关节泛白，说话都困难：“是我的错，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，没有机会让你跟我说出这些事，是我先伤害你的。”
“是我在梦见那些事情之后先冷淡你的，如果我没有这样做，柠柠，我们不会变成这样。”
阮玉糖忽然觉得太阳穴更疼了。
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了。
“我困了，先回去了。”
肺里的空气像是被立刻抽空，墨夜柏整个人恍惚起来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阮玉糖要走了。
可他找不到能挽留她的理由，苍白的唇动了动，只嘶哑地喊出一声：“柠柠……”
阮玉糖却只是俯视着她，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。
“以后还是做陌生人吧，墨夜柏。”

第六十章

在阮玉糖说出那句话之前，墨夜柏的表情就像是在沙漠里日夜跋涉精疲力尽。
他以为等来的会是一场甘霖，可最后得到的，却是一场海市蜃楼。
她的提议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答，墨夜柏狠狠咬紧牙关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：“你和沈寻在一起了吗？”
阮玉糖拧起眉：“和你没关系。”
“我等你。”墨夜柏忽然抬头，看着她说。
阮玉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：“什么？”
墨夜柏顿了顿，抿了下唇：“我等你结束这段感情。”
房间里突然安静地只剩下空调运转，和两个人呼吸的声音。
阮玉糖盯住他漆黑的眼睛，不可置信地问：“你要等我和沈寻分手？”
“恩。”墨夜柏下意识绷紧了下颚线。
她更惊诧：“你要……当备胎？”
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，墨夜柏深吸口气：“对。”
阮玉糖觉得荒谬。
她不敢相信，墨夜柏这么骄傲的一个人，竟然能说出这种话。
墨夜柏却强撑着站起身，又说了一遍：“柠柠，我想和你重新开始。”
阮玉糖看着他的动作，莫名往后退了一步：“可我不想。”
这有点超过墨夜柏的预想了，他本以为在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之后，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缓和，至少不会再那样冷漠。
可无论是阮玉糖的眼神还是表情，都像刀枪不入的盾，和两年前她站在机场里看他的最后一眼一样，干脆果决，不留任何余地。
墨夜柏的心胀痛起来，同时感觉耳朵里正涌进来势汹汹的嘈杂声。
他垂下乌黑的睫毛，可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悲伤和痛苦。
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。
又是一阵会淹死人的沉默。
墨夜柏四肢僵硬，感觉动弹不得，最后他声音低哑地开口：“回去休息吧。”
阮玉糖见他脸色惨白，看起来疲惫万分，可还是没有关心一句。
“你也好好休息。”
她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，关门时，看见墨夜柏仍站在原地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。
这一夜，注定有人不能安眠。
翌日，阮玉糖没再见到墨夜柏。
而不仅是第二天，接下来的一唐，他都没在剧组里出现。
在监视器后看着演员们拍戏的时候，阮玉糖有些心不在焉，几次拿错吴茜的咖啡。
吴茜按住她的手，有些担忧地问：“柠柠，你怎么了？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。”
阮玉糖回过神，强扯出抹笑：“没睡好，没事。”
但吴茜却不信，觉得她这一唐是在剧组累到了，说什么也要让她回家休息两天。
回到家，阮玉糖想着等沈寻和沈骆回来后和他们一起吃晚饭。
大概七点的时候，她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，便走过去开门。
沈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：“墨夜柏那身体是不是要废了，我看他……柠柠姐？！”
阮玉糖皱起眉：“墨夜柏？他怎么了？”
沈骆的眼神开始闪避：“没，没怎么啊……”
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问题，阮玉糖将门打开，走出来盯着他问。
“沈骆，说实话。”

第六十一章

话落，沈寻却走上前挡住沈骆，解释：“只是刚才偶遇到，见他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，小骆才说了两句。”
阮玉糖眉心不解，但想起酒店那晚见墨夜柏的最后一面。
他消瘦很多，脸色苍白，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是脆弱病态的，连骨头似乎都散发着疲惫。
又想起第二天在酒店大厅听服务员说什么“晕倒了，救护车来接的”、“别落下东西，行李收拾好送过去”之类的话。
现在联系起来，难道就是墨夜柏晕倒被送到了医院？
没来得及再细想，沈骆已经拉着阮玉糖的手臂往屋里走：“柠柠姐，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？也不告诉我们一声。”
阮玉糖有些心不在焉：“休息两天，之后还是要去剧组的。”
吴茜让她回来歇两天还是有效的，至少在沈骆的吵闹声中，她觉得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。
晚上还是沈寻做的饭。
看着桌上的几道菜，阮玉糖却突然问：“沈寻，你会做虾仁滑蛋吗？”
沈寻怔了怔：“你喜欢吃？你要是想吃，我可以学。”
阮玉糖顿了下，摇头：“不用，我就是问问。”
她就是忽然想起来，好多年前有一次，她学做虾仁滑蛋，做了好几次都失败，墨夜柏笑着把她推出厨房，自己在里面鼓捣起来。
半小时后，他端出一盘黑焦，有些无奈的笑：“我也不会。”
吃完晚饭，沈骆去洗碗，阮玉糖站在阳台上，迎面是夏天晚上清爽的风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是沈寻。
“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阮玉糖犹豫了几秒，犹豫着要不要把墨夜柏说的话跟他说。
最后，还是决定不说。
“没想到跟剧组这么累，再适应几天就好了。”
沈寻一下就看出来她在撒谎，毕竟他是心理医生，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观察人们的行为举止来判断。
但感觉到她不想说，他也就不问了。
沈寻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：“别让自己太累了，对身体不好。”
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软，但他没有停留太久。
因为他感觉到了掌心下，阮玉糖身体有些僵。
静默两秒，阮玉糖很轻地点头：“恩，我知道。”
休息了几天，回到剧组，阮玉糖正好赶上一个演员的杀青宴。
不知不觉她就喝的有点多。
阮玉糖独自往酒店走，一阵头晕目眩，她扶着路边的树蹲了下去。
肩膀上突然覆上一片温暖，她缩了下脖子转头看去，只见墨夜柏站在她身后。
“外面蚊子多，咬了你，包很久都不会消，回房间吧。”
阮玉糖脑子不太清醒，没说话，任由墨夜柏把自己扶起来，然后并肩往酒店里走。
她怔怔地侧头看他，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憔悴。
失算了，他竟没有拿着住院单来卖惨。
回到房间的时候，阮玉糖的头越来越晕，直接倒在了沙发上。
墨夜柏去给她倒水时，她身上的外套滑落在地，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从兜里掉了出来。
阮玉糖摸索着把那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前，是个小本。
上面三个大字不能再清晰了——结婚证。

第六十二章

阮玉糖狠狠一怔。
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要打开，可手指像不听控制一样，还是翻开了。
红底的照片上，二十岁的阮玉糖和二十二岁的墨夜柏各自穿着白衬衫，肩膀依偎在一起，笑容青涩又纯洁。
这是他们的结婚证。
它看起来还很崭新，是被保护的很好的结果，但它的边缘也有明显的磨损，像是被人拿在手里常常摩挲。
阮玉糖心跳的很快，还有点凉。
她不敢去想，墨夜柏是随时随地都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，可事实好像就是这样。
阮玉糖的神志在此期间一点点变得清醒，又变得糊涂，她以为过去很久，但其实也就两分钟不到。
等她把结婚证放回外套时，墨夜柏正好从厨房出来，端着一杯水和一个玻璃碗，里面是切好的梨子和桃子。
“先喝点水，再吃点水果。”
墨夜柏走过来单膝跪在床前，阮玉糖的瞳仁跟着他的动作转。
她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，他又叉了块梨子送到她嘴边。
阮玉糖不张嘴，墨夜柏就换了桃子，但她还是不动。
他看了她一会儿：“想吃点别的？”
她不说话，抬手揉眼睛，但没揉两下手就被墨夜柏拉开了。
阮玉糖用力眨眨眼睛，呢喃了一句：“痒。”
墨夜柏就伸手盖在她左眼上，指腹很轻很慢地在上面揉。
揉了会儿，他放下手问：“好点了吗？”
阮玉糖摇摇头，心突然一动：“想吃桃子。”
她喜欢吃的水果，就是桃子，墨夜柏还记得。
桃子肉在口中迸发出甜蜜的汁水，阮玉糖口齿含糊问：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墨夜柏盯着她的眼睛：“来看看你。”
“三天前刚见过。”阮玉糖别开眼。
“不够。”墨夜柏咽了下喉咙，小心翼翼去抓她的手，见她没有缩回去的意思，他才下定决心握住，“想天天看见你。”
阮玉糖实在是喝太多了，反应跟不上，她迷糊地看着他，醉醺醺地笑了下。
“你知道什么叫做知足常乐吗？”
墨夜柏微微愣了下。
他好像被她身上的酒气给灌醉了，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但他只知道，他不想再失去阮玉糖了，随便什么身份，只要能留在她身边，就行。
墨夜柏拉起阮玉糖的手，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侧脸上，轻轻蹭了下。
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，眼底带着点说不出的希冀：“那你也得给我点甜头，我才能知足。”
阮玉糖转过头，手指轻轻一动，滑过了墨夜柏的下颌。
她仔细端详了很久，问：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？”
“二十七年。”墨夜柏脱口而出。
“这么久了啊……”阮玉糖尾音不自觉拉长，说不出的缱绻。
墨夜柏怔了几秒，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升腾上来，压不住。
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餍足，阮玉糖只要给他一点好，他就想要更多。
想要接触，想要拥抱，想要……她重新爱他。
很安静，阮玉糖没有回避墨夜柏的视线，只是双眼还很朦胧。
他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倏地一颤。
喉结滚动了下，墨夜柏情不自禁地抚上阮玉糖的腰，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。
他将她靠向自己，而后低头吻去……